“陵水的安马村出的酸粉,做法和抱罗粉是不一样,米糊做出的白粉条,牛肉鱼饼配好料,蒜头姜母油盐醋跟糖,加点淀粉你也不会错,酸酸甜甜的粉卤啊,香菜辣椒总是少不了啊。啊,陵水酸粉,韭菜昂菜 牛肉干。啊,陵水酸粉,鱼饼,花生,鱿鱼干。酸中又有点辣,油盐酱醋蒜糖配的不错,有点初恋的感觉,又想起一起大的阿妹……”这是近年来在海南大街小巷常常听到的用海南话演唱的一首歌——《陵水酸粉》。
一说起酸粉,我脑海里仿佛又听到“粉——咯,粉——咯”这样的吆喝声,那个熟悉的画面就如电影片段般的在脑海里播放。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那时我才八、九岁,记忆中有个骑着二十八寸凤凰牌单车拉着酸粉沿街串巷叫卖的人,从大人的口中得知他叫老胡,是陵水县椰林乡(现椰林镇)安马村人,他卖的酸粉酸甜香辣、诱人胃口。那时,几乎每天中午他都会来到我家门外,支好单车,来一声悠长婉转满是安马村口音的“粉——咯,粉——咯”,然后就像变魔术般的从装在单车后座用一条扁担栓着的两个箩筐里,拿出粉条、牛肉干、鱼饼等,还从陶瓷坛子里舀出卤汁和醋,接着又是一声“粉——咯,粉——咯”。没一会功夫,他的单车旁就已经聚满了拿着自家的碗在旁边等着他做酸粉的妇女小孩。如果我妈中午没时间做菜,我就很高兴,因为我知道她肯定会在老胡的那声叫卖后,让我拿着一个大碗去买上一碗,然后配着稀饭,那可是我最喜爱的午饭了。于是,那时我常常念想我妈中午没时间做菜,然后在家里等待老胡熟悉的吆喝声。
酸粉是陵水县的一种特色小吃,它由这个地方首创,有着浓郁的地方特色,并已形成了独特的“酸粉文化”,陵水酸粉还于2010年入选了海南省第三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据传,陵水酸粉是由内地的米粉传到海南后,首先由陵水人改进而成,但具体改进而成于哪朝哪代无据可考,只是知道一代又一代的陵水人都爱吃酸粉,由此可见,酸粉历史已久远。
在我记忆里,七十年代时,我爸总是带我到“光明食堂”里买酸粉的。到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才开始有人在街边摆摊或骑着单车拉着酸粉卖。八十年代初,酸粉三毛钱一碗,而且碗必定是那种小八瓣公鸡碗。在七、八十年代的陵水农村都会有人挑着酸粉去换米或稻谷,小孩们就会趁大人下地干活时先把家里的米或稻谷藏一点起来,专门等着换酸粉吃。过年时,街上就会多了许多卖酸粉的摊,因为在大年里,小孩都有些压岁钱,并且最爱吃的就是酸粉,所以很多人都会在春节至元宵期间到街上摆摊卖酸粉。印象极为深刻的是,小时候在大年初一我必定会和几个伙伴,从陵水的“正街”一路走,看到酸粉摊就坐下吃一碗,然后逛逛,肚子稍有空余又在另一酸粉摊再吃上一碗,一路吃到车站,直到再也吃不下去为止,然后回去几个人就会评论哪家的酸粉做得最好吃。如今,酸粉已经发展到在店铺里卖了,环境也比较整洁卫生了,但是我还是喜欢坐在酸粉摊上吃酸粉,感觉只有坐在酸粉摊的那张长条凳上,才能吃出酸粉在我记忆里的那种味道。
在陵水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懂做酸粉,但是味道却因人而异,以酸味为主,但有的会稍酸了一点,有的会稍甜一些,有的是浓香味,有的是清淡爽口,吃酸粉的人口味也各不相同,对味道的要求也就各有所好了。陵水的主妇们常常在周末闲暇之时,约上几个好姐妹或是邻居聚在一起,买来材料,欢呼雀跃地在谁家的厨房里就忙碌开来:烫粉条的、炸牛肉干的、洗香菜的,剁姜蒜的各就各位,最重要的是那位站在灶台边调醋和煮卤汁的,她才是“主厨”,因为酸粉好吃与否,关键在于调醋和煮卤汁。酸粉做好之后,有人会在大门口大叫一声:“吃粉咯。”街坊邻居的大人小孩就会毫不客气地从家里拿着碗,奔过去,然后站着的,坐着的,一人端一碗,毫不讲究吃相。某小孩咽下一口酸粉,辣得咧着嘴角,却又忍不住再吃一口,大家一边吃一边流着汗水,一边流着汗水一边吃,在畅快淋漓中吃完一碗又一碗,直到鼓着肚子说:撑到吃不下去了。
酸粉的主要材料有细长的米粉条、牛肉干、沙虫干、鱼饼等,佐料有香油、米醋、白糖、姜、蒜、腐乳等,再配以特制的醋和卤汁。酸粉的主料制作十分讲究,粉条的加工制作就十分复杂,要经过反复浸泡、发酵、细磨、挤压、烘晒、过滤、加热、冷却等工序。小时我家住在一家生产粉条的作坊附近,常常去那作坊里玩耍,得以看到粉条的制作过程。印象最深的是粉条制作的最后工序,有一个大锅,锅里煮着沸腾的开水,灶台边上有一个米袋,里面装满了经过上述几个工序后的米粉,米袋用小针扎了许多小孔,工人用石磨往上一压,那米粉就从米袋的小孔里被挤出来,射进沸水里,马上成了细长的条状,然后迅速捞起放在冷水中冷却,粉条就制成了,滑嫩又有韧劲。不过如今随着粉条需求量加大,科技的进步,粉条都是由机器加工了。现在的粉条分两种,一种叫“漏粉”,较多的保留了传统的加工工序,新鲜嫩滑,韧劲又好,但不能长时间存放;另一种叫“粉干”,形状和粉丝相似,是减少了较多的加工工序后的粉条烘晒干而成,比较易于存放,食用时用沸水烫软然后冷却就行,但相比“漏粉”却不够嫩滑。牛肉干的加工是把牛肉切成薄片,用盐腌好,经过挤压去血水,再反复日晒到六、七成干然后存放,食用时先用水煮去掉膻味,再用油炸,要求色泽光亮,味道香脆,有嚼劲。现在这些主材料在陵水都有专门作坊,市场上也都有专门销售。米粉条、油炸好的牛肉干和鱼饼、沸水烫好韭菜或空心菜,配上调好的卤汁及醋,加一点香油和黄灯笼辣椒及香菜就算是一碗合格的酸粉了。但是要做出一碗酸甜香辣,令人回味无穷的酸粉,那需要熟能生巧的经验和灵敏的味觉嗅觉以及配料上的秘方了。
在陵水,极少有人说“酸粉”,一般说粉,就是特指酸粉了,比如在街上遇见一朋友说:一起去吃碗粉咯,那意思就是吃酸粉了。你随意都可以见到卖酸粉的小摊,高速路出口、市场里、车站旁、铺面前、乡镇的路边、村口的酸豆树下……一张长方型的桌子,桌上摆着粉条、牛肉干、鱼饼等,还有装着油、酱、醋的瓶瓶坛坛……还有几张长条凳子。不用吆喝,吃客往凳子上一坐,叫一声“做碗粉。”稍等片刻,你就可以大开食欲,一饱口福了。
目前陵水县城里比较出名的酸粉店有财源路的“安马酸粉”,它的味道以清淡爽口而又醇香出名,初入口时,味道清淡爽口,等吃完一碗,那种醇香味就会开始回转在你的口腔里,沾留在你的味蕾上,让你忍不住地再吃上一碗。每天这店里都有络绎不绝的食客,常常出现有人站着等、抢占座位的场面。在陵水汽车站旁,有一家“发叔酸粉”,也是陵城人喜欢光顾的店,这家店特制的牛肉干在陵水可以说是首屈一指,它的牛肉干色泽光亮金黄,脆脆的却又嚼劲十足,咬上一口,那牛肉的原汁味在你的牙齿缝隙间慢慢散发开来,让你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很多要去外地探望亲戚朋友的人来这打包十碗、二十碗酸粉拿走是“发叔酸粉”店常有的生意。还有东门村村口城隅古庙旁的酸粉摊,在陵城也享有声誉。它那用酒糟海螺特制的汁,那种酸辣而又清润的味道让你享受到本土的原始和淳朴。中午路过这里时,经常看见很多家庭主妇围在摊前等着打包酸粉、“昂菜(空心菜)酸”回家当中午的饭菜。还有许多家酸粉店也是各有特点,口味不尽相同。
在陵水,酸粉不仅是民间的一种吃食,它也是宴席上必备的一道菜,素有无粉不成席的说法,宴席上鸡鸭鱼肉可以缺一二,酸粉却是不能没有的,甚至是食客评判厨师水平的一个基本标准。对于陵水本地人而言,酸粉不仅是一种特色小吃,也可当一道菜,甚至有时也是主食。在年节之后,吃腻了鸡鸭鱼肉的人们总习惯约上几位朋友,一起去吃碗酸粉解解腻。在饭点时,家里突然有客来访,大人总会让小儿到街角或村口买上几碗酸粉,就是加了一个菜。外地朋友来,好客的陵水人必定带着朋友到街边的酸粉摊点去吃酸粉,一边吃一边向朋友自豪地介绍说:这就是我常常向你提起的酸粉,你要多吃几碗。
酸粉摊点一般都是中午才开始摆摊,午饭时间,酸粉店里总会聚满了人,一碗稀饭,一碗粉,或者再加一个咸鸡蛋,就是一顿中餐。下午,午睡起来的人们,趁着上班前的空闲,赶到酸粉摊前,来一碗酸粉,然后精神抖擞地去上班。晚上最热闹的摊点就是酸粉摊了,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一家人或是朋友几个,坐在路边的酸粉摊的长条凳上,一口小酒一口牛肉干一口粉,即填饱又解馋,别有一番滋味,也是陵水市民的另一种生活。
而在外地生活的陵水人,常常会不自觉地想念起酸粉,每当一想起酸粉,嘴角总会发酸,禁不住地流出口水,其实流的是思乡之情。离家的陵水人,当思乡的情绪积累到难于承受的时候,就会转变成想吃酸粉冲动,所以在外地的陵水人隔上一段时间总会相邀几个老乡一起,把从家里带来的牛肉干、沙虫干拿出来,在某一位的家中做酸粉吃,虽然总是不比家乡的好吃,但也能畅快地解下馋,缓解一下思乡的煎熬。我在外地读书的那几年里,常常在梦里被那一声声“粉——咯,粉——咯”吆喝声唤醒,然后想家的情绪如夏日的野藤蔓般爬满整个心头,便再无睡意,起床坐在窗台,望着月光,又想起老胡那酸粉的味道。在逢年过节回家时,车一开进陵水境内,仿佛就闻到了切香菜时散发出来的香味,于是赶紧闭上眼睛,记忆里的味道马上涌现在嗅觉里,此时心里总会埋怨车开得好慢。车一到站,我就会迫不及待地奔向最近的酸粉摊,把行李往地上一丢,还没来得及坐好就大喊出压抑在心底许久的那声:“做碗粉来。”
在家乡的陵水人吃酸粉,吃的不仅是美味,也是在咀嚼生活回忆和延续传承;在外地的陵水人吃酸粉,是宣泄思乡的煎熬,和享受家乡的温情;外地人来陵水吃酸粉是在品尝地方小吃,感受陵水的饮食文化。如果你想了解陵水,那就到陵水来吃碗酸粉,如果你想融入陵水,那就把酸粉当成小吃、一道菜和主食。那一碗酸粉,酸甜香辣,里面盛满了陵水的风俗人情、生活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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