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山西晋城的阳城县北留镇,山水并不出名,但由于这个小村镇历史上产生了一个文化家族,这个家族又走出了一位文化名人,地以人贵,文以化名,阳城小镇自然成了文化之城。
这位名人,就是清朝文渊阁大学士、康熙皇帝的老师陈廷敬。陈廷敬家族过去居住的午亭山村,今天叫“皇城相府”。
皇城相府,实则是陈氏家族历经明清两朝而建成的家族宅院。建筑群整体融官宅、民居和军事防御为一体,山中有府,府中有亭,亭边有水,水边有山,中有院落16座,房屋640间。如果十余个皇城相府叠加,就是一座故宫的规模。
一门府第:两朝十代一方厚土
《陈氏家谱》云:“自上世祖迁阳城中道庄,乐其山岩水泉之胜,居焉”。陈氏家族祖上在明朝从陕西迁入阳城,由农而商,到明末清初时,家族生意南跨东南亚,北达俄罗斯,财源广进,富甲一方。有了这样的经济实力,他们在建造宅院的时候,就有条件讲究居住环境的选择、地基房屋的风水、门房布局的大小、建筑材料的选择、花草树木的栽种等等。
鸟瞰皇城相府,整座城的构图与线条,虽然鳞次栉比、上下错落,却处处给人以和谐、敦厚、柔美、包容的感觉。没有嶙峋的怪石,没有突兀的檐角,科学实用性和艺术观赏性结合的恰到好处,令人不能不赞叹,那时的陈家主人以及工匠用心以灵、动手以巧的聪明才智。
皇城相府建筑群分为内城和外城。
内城为陈廷敬的伯父陈昌言所建,名为“斗筑居”。陈昌言少年丧父,孝顺母亲,与陈廷敬的父亲陈昌期兄弟友爱,家无罅隙。正是因为“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陈家方能集中人力财力,修建斗筑居。
斗筑居“量度周围约有百丈,高三丈,垛口两百。开西北两门,用铁包裹,门上各有楼......可以容人,可以畜物,五谷六畜俱不受灾”。一个乡宦人家修筑一座城池,实属一项大工程。不可思议的是,这项大工程从动土到完工,只用了短短7个月,在三百多年前山野乡村,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斗筑居的功能主要在于防御,许多地方机关巧妙、匠心独具。大门外设有便于开启的栅栏,一切往来人等俱在栅栏外,不得擅入。这样既可杜奸防伪,紧急情况又可迅速关门,还可防敌隐藏于门洞里面。由于城外有山,敌人可据高斜俯城内,不利于防守,于是城墙上“覆以椽瓦,是敌人矢石不得从空坠落”。城墙内的藏兵洞,亦称“屯兵洞”,洞与洞之间互设暗道,出入方便。藏兵洞上下五层共125间,层层梯升递进,逐步靠近城墙,最上一层嵌入城墙与之融为一体。
河山楼是皇城相府中最高的建筑,亦由陈家昌言、昌期、昌齐三兄弟合力建造。中国古代建筑,重在讲究美学意义、实用意义、政治意义,并不像西方古建筑求高大求宏伟;但河山楼例外,它高达30多米,共有7层,之所以建这么高,是为了尽可能多地容纳乡亲族友,以避流寇伤害。为了防止敌人攀爬,河山楼三层以下没有窗户,三层以上,窗户狭窄,看起来不美观,但结实安全。因为河山楼,陈氏家族抵抗住了流寇的数次袭击,使得陈氏后代和这座城堡,流传至今。
外城又叫中道庄,城内核心建筑是仿照故宫前堂后府、东书院、西花园的模式修建的冢宰第。有学者评价:“皇城相府的空间布局和建筑风格,熔宫廷规制与地方特色为一炉,把封建礼制与建筑工艺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冢宰第,无疑是最能体现这些特点的代表。
俗话说“官有多高,门有多大”。冢宰第大门向南而开,门额上“冢宰第”大字,历经300年风雨后仍透出一股俯驭百官的威严。陈廷敬入阁拜相后又加悬“大学士第”牌匾,也是字体端庄风光依旧。所不同的是,如今常到这里造访的,不再是与陈廷敬同朝列班的文武百官或文人墨客,而是天南海北形形色色的游客。
冢宰第大门两侧排列有12幅砖雕。这些砖雕采用谐音暗喻等手法,各暗藏一个字,组成一副楹联。陈廷敬曾任会试主考官,具有为国选才的伯乐思维。他把自己的宅第也当成了“赛马场”,给所有经由这里的人出了一道考题。几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站在“冢宰第”牌匾下,会感叹风雨人生,岁月流光;也不知有多少人,猜过楹联谜底,但一直没有一份满意的答案。
中国的传统大家族府第中的匾额楹联,往往最集中地展现了整个家族的文化观、价值观。这些匾额楹联上下有序,一般按“皇、相、翰林、名人、格言”排序。“冢宰第”内正北悬挂的“点翰堂”,传说康熙皇帝驾临皇城时,御笔钦点陈廷敬之子陈壮履为翰林,“点翰堂”因此得名。
厅堂中最重要的家具,也是按人格、地位、学位、族位物化序列。中国大家族厅堂的家具,以“静”为主,这和欧洲贵族家庭以“闹”为主的华丽风格颇有不同。这种带有汉族儒家理学背景的陈设风格,经受了不同历史阶段的考验。陈氏家族在清初时期至于极盛,备受恩宠,但即使接驾康熙皇帝的厅堂,也并没有照满族风格改动。清朝虽为“异族入侵”、帝制末世,但历史学家们也承认,努尔哈赤的子孙们,昏君甚少。他们尊重汉规,并虚心学习大儒文化,以故还出现了历史上堪与“贞观之治”媲美的“康乾盛世”。
石牌楼是皇城相府的另一个地标。陈氏家族的第一座牌坊建于清顺治十四年,褒奖的是陈昌言。这一年陈廷敬已经考取举人,看着自己伯父荣誉下的牌坊落成,更加激励了这位青年的青云之志。就在第二年,年仅20岁的陈廷敬考中了进士,而他的伯父登第进士时是36岁。
在封建时代,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意思是说明经科试及第,三十岁太老,进士科试及第,五十岁还算年轻,考中进士之难可见一斑。古语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而真正十年便能一举成名的学子,古往今来寥寥可数。陈廷敬在强手如云的科考中,少年得志,成为一时俊彦,之后更为朝廷倚重,数十年步步高升,绝非一般的“八股进士”,而是真才实学的“当世之栋梁”。
属于陈廷敬的牌坊,立于康熙三十六年。匾额上刻“冢宰总宪”四个大字,冢宰即宰相,总宪即都察院总督御史的别称,这都是陈廷敬担任过的职位。牌楼两侧匾额书“一门衍泽”、“五世承恩”,还有十四幅匾额书写着陈氏家族取得的功名与官职,其中包括康熙皇帝对陈廷敬的父亲、祖父、曾祖父的累次封赠。在封建时代,这是莘莘学子功成名就后,对整个家族最好的报答。
科考中举树牌坊,不但对中国历史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它在世界文明史上也有着巨大影响。著名学者毛佩琦指出:“经过科举制度选拔的官员是一批真正的出类拔萃者、千年智慧和哲学宗教的占有者。”欧洲从中世纪的黑暗向启蒙时代迈进时,欧洲人发现中国已经“用理性管理人”。有识之士建议西方君王“向中国学习”,“请中国的文人来,并派西方的文人去那里”。欧洲人正是从中国科举制度那里找到了近代文官选拔制度的样本。
陈氏家族最后一位进士是陈廷敬的孙子陈师俭,此后继续繁盛百余年,由于时事乱象,家道衰败,王侯深宅一度成为混杂大院。好在基因可传,家道可续,在越过时代大障碍后,陈氏家族的子孙们,迎着上世纪改革开放的东风,成立了企业集团,短短十几年将800人皇城村又建设成富裕的小康村,并重新修复皇城相府对外开放,使其光芒再次辉耀四方。
一部家史:名将良相一片高天
文化老宅,纵使已过千百年,只要你迈进它的门槛,就能从老院楼廊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典一书中,坐实了这座老宅主人被后世高歌的文化信仰。文化宅门真正的看点,是“屋子里的政治史、文学史、哲学史”。
皇城相府巍峨的建筑群,带给人的是视觉上的冲击,那些楹联匾额、石刻碑文折射出的思想,才是涤荡人们灵魂深处的清醒剂。
为什么是皇城村?
这也许是每一个到皇城相府的人所困惑的问题。抛开资源禀赋、政策扶持等因素,将皇城相府置于历史坐标中衡量,我们会发现,真正支撑一个家族繁荣不衰、历久弥新的,一定是精神层面的东西——家训、家风,并由此带动这片区域的社风民风。
陈家兴旺的记载,当从陈家三世祖陈秀编撰的《陈氏家训》说起。
陈秀曾在陕西当过小吏。虽为小吏,但在从政的过程中,陈秀深刻认识到了权力“不戒则贪”的双面性。所以,他教导后人,“修职业要如清献,不贪财欲比元之。”也就是说,做事业要像宋代的铁面御史赵抃一样忠于职守;不贪财要像宋代的翰林学士王禹偁那样拒绝贿赂。
陈秀并不喜欢八股文,但他善诗文,先后作三诗三词用于教子,现擢一二:
教子诗一
才忆儿时便起愁,愁儿不把放心收。
肯离家舍来官舍,料出歌楼入酒楼。
未得彩衣承膝下,且将绿蚁展眉头。
天涯谁念虚甘旨,顾我于今鬓已秋。
教子诗三
我去从王事,空庭儿独留。
诗书勤讲读,财利少贪求。
浊酒休酣饮,闲街莫浪游。
肯能依此语,可免汝爷忧。
教子词一 南宫一枝花
爷今系宦途,儿独营家计。
清勤爷自守,孝友在儿为。
爷事儿知,浊富非吾志,宁怀一念私!
享浊富徇利亡身,怀私心违天害理。
这“三诗三词”,成为陈氏家训,看似简单,但包含的道理涉及读书、做人、交友、持家、做官等方方面面,涵盖了“勤、俭、学、善、廉、正”等朴素道理。其中,一再得以体现的是一个“廉”字。比如:
“诗书勤讲读,财利少贪求。”
“清勤爷自守,孝友在儿为。”
“享浊富徇利亡身,怀私心违天害理。”
“修职业要如清献,不贪财欲比元之。”
作为当时的名门望族,陈家世世代代训诫子孙“人留黄金一担多,我留儿孙经千篇”,“诗书勤耕读,财欲少贪求”,“贱莫做奴役,贵莫贪贿脏”。一代一代耳濡目染,“廉”成为陈家后人做人为官者必须遵守的戒律。
在陈廷敬所处的时世,做个清官其实是不容易的。曹雪芹《红楼梦》所暗喻的贾府,大抵可看作是与陈廷敬同期的江宁织造曹家。曹寅亏空了朝廷的银子,康熙皇帝密嘱他设法赔补,并不想严办他。可见,当时地位显赫的官宦人家不贪不占的少有。
无论世事如何变幻,陈廷敬始终清正廉洁。弟弟陈廷愫任河北知县期满,求哥哥替他在京谋职。以陈廷敬的级别拉弟弟一把是举手之劳。但是,陈廷敬给弟弟写了一封文采飞扬的家书,劝弟弟不要因跑官污了清名,不如归田回家安享林泉之乐。弟弟捧接家书,感怀备至,放弃仕途,还乡奉老。
陈廷敬还特别注重教育后辈保持清廉之风。在他执掌内阁期间,其弟陈廷弼被人参劾贪黩。陈廷敬闻讯后,首先考虑的不是为弟开脱,而是先写诗告诫子孙:
“岂因宝玉厌饥寒,愁病如予那自宽?
憔悴不堪清镜照,龙钟留与万人看。
囊如脱叶风前尽,枕伴栖乌夜未安。
凭寄吾宗诸子姓,清贫耐得始求官。”
陈氏家族虽以商致富,但一直保持耕读清俭之风。在陈氏宗祠中,始祖陈靠的画像,是位手拿鞭子的牧羊人。这说明陈氏家族不以农耕牧羊为低贱。哪怕家族到了非常兴旺的阶段,仍然不忘家训本色。六世祖陈三乐,女儿嫁给了当朝吏部尚书王国光之孙王于召。王国光是明代著名政治家张居正的副手。陈三乐能和王国光成为儿女亲家,可见陈家当时的声望;但是陈三乐仍然节衣缩食,家中甚至没有接见宾客的厅堂。
陈廷敬有个别号,叫“半饱居士”,是门人对他私下的称呼,意指他戒贪戒欲,半饱即可。陈廷敬在京为官五十余年,退休时整理行囊,只有老屋数间,准备变卖归老。外出郊游,贵为宰相出门无车可坐,还要向同朝官员王方若借车。他的饮食更无珍疏膏粱,有时整个冬天吃腌菜,自己还甚觉有味,赋诗曰:“索莫一冬差有味,菜根占得菜花春。”
陈廷敬晚年检点自己一生,确定不负父母期望,写诗道:“不负当年过庭语,先公曾许是清官。”同朝大学士李光地评价他“慎守无过,后辈亦难到。”“扬州八怪”之一的文学家金农,在陈廷敬去世十五年后还写诗称赞:“独持清德道弥尊,半饱遗风在菜根。”康熙皇帝曾写过一首五言律诗表彰陈廷敬:
“横经召视草,记事翼鸿毛。
礼义传家训,清新授紫毫。
房姚比就韵,李杜并诗豪。
何似升平相,开怀宫锦袍。”
从明至清,陈家大小官员三十多名,都能做到清廉节朴,与家风密不可分。如今,皇城村人拜祭祖先,祭台上摆放的竟是白菜、豆腐、馒头!这是先人陈秀定下的规矩。500多年来,陈氏祭祖的传统从未改变,这些看似素淡的祭品,却蕴含着祖训代代相传,成了皇城村民心中不可逾越的“家规”。
官位不可传,财富不可传,唯有家训家风可代代相传,历久不衰。
一片磁场:故园山河一个信仰
在明朝以前,称得上世家望族的,一般与政治势力分不开。到了明代后期,资本主义萌芽商业发达。社会中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富裕新阶层。陈氏家族是这样的新阶层代表。他们的兴起,不代表某一政治势力,但他们的子弟也学而优则仕,出仕则为“雅吏”,无官则称“市稳”。由于家族经济实力雄厚,家族子弟们更有精力“弃商从文”“弃官从文”,进而形成真正以文化为核心并累世相积的文化家族。
这样的文化家族熏养出来的优秀子弟们,在布衣能为名士,在州县能为能吏,在边疆能为名将,在朝廷能为良相,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文脉传承的扛鼎前行者。
陈廷敬堪为这类家族子弟的最优秀文化代表。
陈廷敬品德高尚,学识渊博。他的一生,不只政事贡献大,对中华文化典籍的整理,贡献更大。陈廷敬曾任《明史》、《大清一统志》等大型重要典籍的总阅官,参加过《清世祖实录》《清太宗实录》的编撰。当然,陈廷敬最辉煌的文化成就,是担任《康熙字典》的总阅官。在六年的时间里,他带领着三十多位精挑细选的编纂官,对传统字书进行了大规模的集中整理,内容引用了古代诗文以追溯字源,同时还注明了历代的用法以佐证其变迁。《康熙字典》是收录汉字最多的古代字典,它的体例也成为了后世出版字书的蓝本。
陈廷敬的另一个重大贡献,是教出了一位好学生——康熙皇帝。陈廷敬的个人著作《午亭文编》,里面记载了他为官上言的大量文稿,以及担任康熙皇帝的老师时,数十年谆谆教导,向皇帝传授内圣外王之道,促使康熙帝尽心儒学。康熙能够以儒家思想治国,是同陈廷敬等老师们的刻意引导分不开的。其治国理政策略,与陈廷敬的执政理念,如“以民为本”的为政思想,“察吏安民”的吏治主张,“万国同风而遵道”的教育思想,“利民采取”的矿业政策,有直接的关系。
由于康熙的励精图治,大清王朝步入辉煌盛世,产生了一批像明珠、索额图、徐乾学、陈廷敬这样的名臣。然而,纵观这些名臣,大都不能善终,只有陈廷敬例外。康熙在位61年,陈廷敬从政53年,历经28次升迁,一直做到文源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在风云变幻的康熙政坛,陈廷敬善始善终,死后犹获殊荣,被康熙帝赞为:“宽大老成,几近完人。”
但陈廷敬绝不是阿臣,一直保持着文人风骨,他留于后世2000余首诗,即使对康乾盛世的歌颂,也基本符合事实,而非粉饰太平。陈廷敬的《赐石榴子诗》写到:“风霜历后含苞实,只有丹心老不迷”。他的诗风受杜甫和苏轼等现实主义诗风的影响甚深,连康熙都赞他“当世之眉山”。
陈廷敬不仅“谨言慎行”,还“慎独躬行”。一生宦海生涯,他都在用自己的行动,践行自己作为一个“仁、义、礼、智、信”的士大夫知识分子价值观。他在古稀之年勇挑重担,负责编撰《康熙字典》,不顾体迈多病,终于赶在生前做完这一文化大典。康熙备受感动,御笔亲书“午亭山村”和“春归乔木深荫茂,秋到黄花晚节香”赐予陈廷敬,并说:“朕特书此匾联赐卿,自此不与人写字矣。”
陈廷敬谨遵“低调做人,高标处世”的政治哲学和程朱理学思想,平生不给外人题诗做赋,更不炫耀自己。倘若不是皇城相府集团在上世纪90年代组织专家学者对其历史挖掘,在他死后的二百多年里,一直是“生前宦达显赫,身后文名寂寞”的。陈廷敬年老卧病时写了《绝句》表述心声:“老子平生薄面皮,不将清德使人知,儿孙若解当时意,看取临行一首诗。”
陈氏家族,尚不能算中国历史上冠绝群雄气势超强的政治望族,也不能算数一数二文名盖世的文化豪族,但他们几百年来一直把坚守精神道德规范作为人生最大信条:“修身教家,敦行历世,本于学术,不移于物情,不夺于利势,不忧不惧,特立独行。”这是充满历史感又具有进化的思想。他们把这种智慧以真理的名义,当作人生的一种过程一种倾向。
漫步于陈家文脉发源地的南书院,那朴实无华又充满哲理的“教条”,散发着萧散简远的光芒。陈氏家族以商兴起,但他们教导子孙,有一样东西永远不会成为商品,那就是思想的火花。正是有了书院楹联上写的“读古人书须处地设身一想,论天下事要揆情度理三思”读书理念,有了“何物动人二月杏花八月桂,有谁催我三更灯火五更鸡”的不懈追求,才有了“一门九进士、三世六翰林”的文化家族硕果。
名门望族不重文化教养的大败局,《红楼梦》描述的再真切不过了。正因为《红楼梦》将那种家族之败,世道之败,写到了极致,它才成为不可磨灭的文化经典。而这所有的败亡,有一个总开关,那就是家族教育的败亡。正如红楼二公所言:“子孙虽多,竟无一可继承者”。贾府的教育,从宁荣二公起,就没传下来严格而良好的家教。到了第三代、第四代,又缺乏可以承担家风之责的真正良师,即使有个“略可成望”的宝玉,也“无人规引入正”,最终导致贾氏家族“五世而斩”。
也有人对儒学背景下的家训家风嗤之以鼻,然而斥责家学就是斥责生活。身为中华民族子孙,试想谁的生活和儒学无关?我们现在的一言一行都渗透着它的影子,像“父母在,不远游”,“百善孝为先”,“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等等。今天快节奏生活的人们,更需要儒风家学提示做人做事的智慧。而儒学背景下的家族文化,已不再是统治者的工具,而是在不断地反省和批判中再次升级的中国式生活方式。
阳城幸甚至哉!几百年前的祖宗,还能给今日的阳城留下如此的荣耀。但“文化世家”,不应该只是发展旅游的摇钱树。在世风教化领域,它更值得挖掘与弘扬。无论从文化地理还是精神艺术的维度,文化家族的故居,都是历史启示后人的符号。皇城相府与陈氏家族,算得上找寻“东方文艺复兴”的一个原点与方向。特别是在文化复兴时代来临之际,以“文化世家”为主线,重塑家族文化的信仰,全力扩散其影响力,要比热衷铺陈“地大物博、历史悠久”等一类虚浮的陈词,更能深刻地展示中国这片土地的软实力。因为文化地理,其价值这就在于这片精神磁场,是多少钱也砸不出来的。
皇城相府,是一个建筑作品,更是一个文化作品。这样一个作品,只要你莫失莫忘地将它带在身边,她将不离不弃地给你以精神的滋养和人生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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