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书成瘾,新婚当天因醉心阅读忘记迎亲;他曾旅美求学,是学识渊博的文坛巨子;他还是一位爱憎分明的民主战士,将“爱祖国和人民”视为诗人的最高天赋。1946年,他在悼念李公朴的大会上发表最后一次演讲后,当天惨遭特务暗杀。朱自清曾评价他:“你是一团火,照彻了深渊;你是一团火,照明了古代;你是一团火,照亮了魔鬼,烧毁了自己……”
1899年的今天,诗人、学者、坚定爱国的民主战士闻一多出生。今夜,让我们通过他的学生、作家臧克家的文字,一起走近这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者和杰出的诗人。
忆闻一多先生
作者/臧克家
摘选自《斯文一脉》
刊于《山东大学报》1999年10月27日第1359期
闻先生给我的影响很大,他和他的《死水》,改变了我对新诗的看法。
1923年,我进入济南山东省立第一师范,正当五四新文化运动汹涌澎湃,我个人受到影响,读文艺书刊,自己也学习写新诗。那时以为,写新诗是很容易的,二三年就写了一大本子。1930年入了“国立”青岛大学(后二年改为“国立”山东大学)中文系,得识闻一多先生,也有机会学习他的诗作《死水》和《红烛》。扩而大之,也读了徐志摩先生及其他新月派诗人们的许多作品。我对新诗的看法变了,从散漫变成严谨,从随意涂抹变成认真从事。促成这个变的主要因索,是闻先生和他的《死水》。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
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
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
铁罐上锈出几瓣桃花;
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
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
让死水酵成一沟绿酒,
漂满了珍珠似的白沫;
小珠们笑声变成大珠,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那么一沟绝望的死水,
也就夸得上几分鲜明。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声。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
看他造出个什么世界。
——闻一多《死水》
我是带着武汉大革命失败之后的悲愤、抑郁心情进入大学中文系的。我在农村长大,农村的破落景象,农民的悲惨生活,撼动着我的心灵。九一八事变发生以后,对投降主义不满,团结抗战的爱国主义思想,充满我的心胸。但是,我脱离了队伍,感觉革命前程遥远而渺茫。这时候,写诗成为我生命的支柱,我的悲愤不平,我的抑郁苦痛,全凭诗来发泄,拿起笔来,好似生命有了个把手。我日夜苦吟,身心交瘁。我每成一诗,墨痕未干,就拿着它,带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跑去向闻先生请教。
一进他四壁图书的工作室,闻先生吸上一支“红锡包”香烟,我们便谈起来了,人对着人,心交着心,一团浓烈的诗的空气笼罩着我们。多美好的心灵,多美好的情景啊!我自己认为得意的句子闻先生恰好在这个句子上划上两个红圈。闻先生对自己、对别人,要求十分严格,得到他一个圈就不容易了!那时候,我的愉快,我的知己之感,何可言喻?这两个红圈,划到我的心上去了。
闻先生上课很有风度,他对我说,“别人说了再做,我是做了再说”,甚至“做了也不说”。
闻先生是1930年暑假后从武大到青大的,当时他正全力以赴地在唐诗上下功夫。我每次去向他请教,总看到他用蝇头小楷写提纲,摘名句,大厚本子,一本又一本,多少红的心血滴在黑字上呀。闻先生,不注意衣着,头发几乎顾不上梳,总是乱蓬蓬的。他一心扑在学问上。他默默地,严肃认真地,一点一滴地在啃,在钻,在创造。他不求人知,他对我说,“别人说了再做,我是做了再说”,甚至“做了也不说”。
1932年暑假后,他离开青岛大学到清华大学执教。这时候,唐诗研究已经做出了成绩,又把兴趣转向《楚辞》去了。他和我们的老师、《楚辞》专家游国恩先生,函件往返,讨论《楚辞》问题,十年苦功,完成了《楚辞校补》这本名著。以后,他又转向《诗经》《易经》,一步一步深,一步一步远,最后搞到史前史去了。闻先生1934年在信上告诉我,他不是在故纸堆中讨生活,而是想为我们衰弱的民族,开一剂起死回生的药方呵。
爱国主义和同情人民,是闻先生思想里两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大家都知道,五四运动时期,闻先生在清华读书,他参加学生运动的领导机构,成为一名积极分子,曾亲手把写好的岳飞的《满江红》张贴出来鼓舞人心。后来,他去美国留学,亲身感受到帝国主义者的欺侮与凌辱,使他义愤填膺,写下了《洗衣歌》《太阳吟》和《忆菊》这样一些爱国怀乡激烈情怀的名篇,他痛心于有着几千年灿烂文化的伟大祖国的衰颓,痛恨帝国主义的侵略。
太阳啊,刺得我心痛的太阳!
又逼走了游子底一出还乡梦,
又加他十二个时辰底九曲回肠!
太阳啊,火一样烧着的太阳!
烘干了小草尖头底露水,
可烘得干游子底冷泪盈眶?
太阳啊,六龙骖驾的太阳!
省得我受这一天天底缓刑,
就把五年当一天跑完那又何妨?
太阳啊——神速的金乌——太阳!
让我骑着你每日绕行地球一周,
也便能天天望见一次家乡!
太阳啊,楼角新升的太阳!
不是刚从我们东方来的吗?
我的家乡此刻可都依然无恙?
太阳啊,我家乡来的太阳!
北京城里的官柳裹上一身秋了罢?
唉!我也憔悴的同深秋一样!
太阳啊,奔波不息的太阳!
你也好象无家可归似的呢。
啊!你我的身世一样地不堪设想!
太阳啊,自强不息的太阳!
大宇宙许就是你的家乡罢。
可能指示我我底家乡底方向?
太阳啊,这不象我的山川,太阳!
这里的风云另带一般颜色,
这里鸟儿唱的调子格外凄凉。
太阳啊,生命之火底太阳!
但是谁不知你是球东半底情热,
同时又是球西半底智光?
太阳啊,也是我家乡底太阳!
此刻我回不了我往日的家乡,
便认你为家乡也还得失相偿。
太阳啊,慈光普照的太阳!
往后我看见你时,就当回家一次,
我的家乡不在地下乃在天上!
——闻一多《太阳吟》
这不但成为他诗歌创作的基本精神,而且也是他学术研究的推动力量。他挖掘、钻研我国古籍,并非迷恋骸骨,而志在救国。闻先生爱书如命,七七事变后十几天,我在南下的火车站上遇到了他,只带着孩子和简单的行囊。我问:“闻先生你那些书呢?”他回答说:“土地一大片一大片地丢,几本书算得了什么?”他的人在祖国危难时离开北平,就是一个爱国运动,丢去书,暂时和家庭分离,又算得了什么?
闻先生今日而知昨日之非的精神,始终在探索、在前进的意志,永远是知识分子的伟大楷范。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马列主义,找到了中国共产党,他心扉大开,目光炯炯,他找到了最后的归宿——生命的结穴处。他大叫,他战斗,他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无畏战士,他发扬了中国诗人的那种头可断、志不可屈的精神,令人钦敬,也令人感动。
他的大无畏气概不但表现在对敌方面,对自己也是如此!他勇于对敌,也勇于自剖。他大喊大叫:过去,我们反对鲁迅,骂他是海派;鲁迅是对的,我们错了!留学美国,使我脱离人民,害了我一辈子!其心胸如海,其吼声如雷,震动人心,宏声永在!闻先生之所以崇高,不在于他一贯正确,而在于他时时不忘检查自己,天天在寻求进步。这种今日而知昨日之非的精神,始终在探索、在前进的意志,永远是知识分子的伟大楷范。
他的心是时常系着劳苦大众的,他所看到的一切促使他接近了真理且为之献身。
他们都上那里去了?怎么
虾蟆蹲在甑上,水瓢里开白莲;
桌椅板凳在田里堰里飘着;
蜘蛛的绳桥从东屋往西屋牵?
门框里嵌棺材,窗棂里镶石块!
这景象是多么古怪多么惨!
镰刀让它锈着快锈成了泥,
抛着整个的鱼网在灰堆里烂。
天呀!这样的村庄都留不住他们!
玫瑰开不完,荷叶长成了伞;
秧针这样尖,湖水这样绿,
天这样青,鸟声象露珠样圆。
这秧是怎样绿的,花儿谁叫红的?
这泥里和着谁的血,谁的汗?
去得这样的坚决,这样的脱洒,
可有什么苦衷,许了什么心愿?
如今可有人告诉他们:这里
猪在大路上游,鸭往猪群里钻,
雄鸡踏翻了芍药,牛吃了菜──
告诉他们太阳落了,牛羊不下山,
一个个的黑影在岗上等着,
四合的峦障龙蛇虎豹一般,
它们望一望,打了一个寒噤,
大家低下头来,再也不敢看;
这也得告诉他们,它们想起往常,
暮寒深了,白杨在风里颤,
那时只要站在山头嚷一句,
山路太险了,还有主人来搀;
然后笛声送它们踏进栏门里,
那稻草多么香,屋子多么暖!
它们想到这里,滚下了一滴热泪,
大家挤作一堆,脸偎着脸……
去!去告诉它们主人,告诉他们,
什么都告诉他们,什么也不要瞒!
叫他们回来!叫他们回来!
问他们怎么自己的牲口都不管?
他们不知道牲口是和小儿一样吗?
可怜的畜生它们多么没有胆!
喂!你报信的人也上哪里去了?
快去告诉他们──告诉王家老三,
告诉周大和他们兄弟八个,
告诉临淮关一带的庄稼汉,
还告诉那红脸的铁匠老李,
告诉独眼龙,告诉徐半仙,
告诉黄大娘和满村庄的妇女──
告诉他们这许多的事,一件一件。
叫他们回来,叫他们回来!
这景象是多么古怪多么惨!
天呀!这样的村庄留不住他们;
这样一个桃源,瞧不见人烟!
——闻一多《荒村》
北洋军阀时代,蒋介石反动统治时代,人民大众在苦难中,有耳朵的,随时可以听到悲惨呼号的声音;有眼睛的,到处可以看到惨不忍睹的苦难人民的形象;有良心的,有热血的,谁能不有动于衷,为之不平?抗战期间,闻先生和学生一道徒步从湖南去昆明,千里迢迢的路上,使他身体受到锻炼,重要的是精神上恢复了青春。大自然风光,使他童心复萌,伤兵的惨状,使他睁开了惊异的眼睛,这促使他思考,促使他觉悟,促使他接近了真理而且为之献身。
闻先生的影子,经常在我的心头,不论他生前还是死后。
闻先生的影子,经常在我的心头,不论他生前还是死后。全国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四次去青岛,旧地重游,每次我一定去闻先生的故居重温旧梦。闻先生住过的这座小楼,孤立在学校的东北角,是新建的,闻先生从大学路“青大第一公寓”移居于此,现在被称为“一多楼”。去年暑期我到青岛,两次瞻仰了闻先生的故居,并在楼门日留影纪念。这座“一多楼”现在是海洋学院的实验室。与领导同志谈及,打算将来整修一下,作为闻先生的故居对外开放。
△闻一多先生故居“一多楼”及雕像
我在这座小楼下,徘徊多时,许多往事兜上心来,写了一首小诗,作为纪念:
在亲人扶持下,
我登上这座楼房,
一步步走向过去,
走过了半个世纪的时光。
站在这个房间里,
我重温一个美梦:
手握草创的诗稿,
来这儿请教的心情。
主人已经不在了,
以他命名的小楼永世闻名。
——臧克家《一多楼》
深渊之火 · 闻一多
出生于书香门第,赴美留学后回国任教
1899年11月24日,闻一多出生在湖北黄冈的一个书香门第,自幼爱好古典诗词和美术。
1912年,十三岁的他以复试鄂藉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京清华留美预备学校(清华大学前身),在清华度过了十年学子生涯。之后,他赴美留学,在芝加哥美术学院和科罗拉多大学攻读美术。因报国思乡心切,于1925年提前回国,先后在多所高校任教后,于1932年8月受聘担任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教授。
为抗战蓄须明志,后投身民主斗争洪流
1937年抗战爆发后,清华、北大、南开三所大学迁往湖南组成国立长沙临时大学,他到临大任教。1938年2月,闻一多参加临大学生“湘黔滇旅行团”,一路跋山涉水步行3500华里,采集民谣、民歌,创造出许多描绘祖国壮丽山河风景画。临大迁到昆明后改为西南联合大学,闻一多继续在联大任教。抗战八年中,他留了一把胡子,发誓不取得抗战的胜利不剃去,表示了抗战到底的决心。
△西南联大中国文学系全体师生合影(二排左起:浦江清、朱自清、冯友兰、闻一多、唐兰、游国恩、罗庸、许维、余冠英、王力、沈从文)
抗战后期,昆明的民主运动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日益高涨。1943年以后,闻一多在中国共产党的影响和领导下,积极投身于反对国民党政权的独裁统治、争取人民民主的斗争的洪流。1944年,他加入中国民主同盟,后出任民盟中央执行委员、民盟云南支部宣传委员兼《民主周刊》社社长,成为积极的民主斗士。
发表完最后一次演讲后,回家途中被暗杀
1946年7月11日,民盟负责人、著名社会教育家、当年救国会七君子之一的李公朴,在昆明被国民党特务暗杀。
4天后,在云南大学举行的李公朴追悼大会上,闻一多慷慨激昂地发表了《最后一次演讲》,痛斥国民党特务,并握拳宣誓说:“我们不怕死,我们有牺牲精神,我们随时准备像李先生一样,前脚跨出大门,后脚就不准备再跨进大门!”当日下午,闻一多在返家途中,突遭国民党特务伏击,身中十余弹,不幸遇难。
△闻一多先生遇难处
1949年8月,毛泽东同志在《别了,司徒雷登》一文中这样说道:“我们中国人民是有骨气的。许多曾经是自由主义者或个人民主主义者的人们,在帝国主义者及其走狗国民党反动派面前站了起来。闻一多拍案而起,横眉怒对国民党的手枪,宁可倒下去,不愿屈服……表现了我们民族的英雄气概。”
谈谈读完闻先生的诗有何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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